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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多年以后,陈天桥重新回到公众视野,当年的中国首富,如今的身份除了投资人,更关键也更被他本人看重的,是脑科学研究的资助人。一个人从游戏大亨,变成了前沿技术研究的出资人,这种巨大的反差,令大家感慨,尽管那个词已经几乎被用烂了,但人们还是找不到另一个词来替代:情怀。
说起来,我和陈天桥还是有点渊源的。2003年初,因为与韩国游戏公司Actoz对游戏分成比例发生纠纷,盛大拒绝向Actoz支付分成。我写了篇文章骂陈天桥,《我不认识那个人》(点击文末“阅读原文”查阅)。那篇文章弄出了挺大的动静,有朋友告诉我,陈天桥非常不爽。
不过几个月后,我就在上海认识了那个人。
在盛大公司陈天桥的办公室,在挂着《陈氏家训》的那面墙前,我和他握了手。他的手是松软的,温暖的,与他留给外界的那种强硬、霸气的印象极其不符。从他脸上也你丝毫看不出他对几个月前我那篇文章的不快,他说直到引起IT界注意之前,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IT界。他大概像接待所有来访者那样,平静地介绍了《陈氏家训》条幅的由来,以及他为什么要挂在办公室里。他甚至还亲自带着我们参观公司,耐心讲解游戏运营部门的工作,以及庞大的客户现场接待和服务体系。
那次在上海,我还认识了另一个游戏大腕,第九城市的朱骏。相比陈天桥的严谨刻板,朱骏更像个满嘴脏话的混不吝的流氓。与陈天桥决心自主开发网络游戏不同,朱骏无意自己养活开发团队,在他看来,韩国人游戏做得好,我拿过来能赚钱,韩国人为我打工,皆大欢喜,为什么非要自己做?陈天桥纯属想不开。
朱骏爱玩,玩游戏,玩足球,游戏挣了钱以后,早在2004年他就开始买球队玩,生生把自己玩成了著名的球队老板。令人惊异的是,作为中国曾经最赚钱的游戏公司的当家人,陈天桥却从来都不是一个游戏玩家,甚至从不以盛大游戏的成功为荣。而朱骏则直言游戏让自己挣到了钱,因此他感谢游戏。
2004年,盛大凭借游戏的出色业绩成功赴美上市,陈天桥则成为中国首富。那是网络游戏在中国最受非议的几年,陈天桥一边代表整个网游行业背负着毁掉孩子们前程的骂名,一边继续勾画着他的“网上迪士尼”的宏图。那年底,盛大直接控股了韩国游戏公司Actoz,人称君子报仇,两年足矣。
作为陈天桥娱乐帝国拼图的重要一片,2005年,盛大试图夺取新浪控制权的时候,整个业界都在反对盛大和陈天桥。我当时奋笔疾书:“这个感觉就像Playboy控股了《纽约时报》。”坦白说,这种情绪里隐藏着对盛大的不屑,对游戏的不屑,同时,也有点把新浪看得太高。
凭借“毒丸计划”,新浪成功阻击了盛大的控股企图,但新浪也并没因此变得更好,只不过不让外人玩了,改为新浪内部人自己玩。但我始终不明白的是,为什么陈天桥选择了在股票市场出手偷袭,而不是与新浪管理层和大股东坐下来协商?
让陈天桥的勃勃野心遭受重创的,不是媒体的呱噪,也不是新浪的毒丸,而是广电体系的政策性扼杀。我想,陈天桥娱乐帝国的梦碎时分,或许也是他的梦醒时分。终究,陈天桥不是华特·迪士尼,中国也不是美国。这大概是他后来清理盛大旗下资产,彻底退出所有业务的最关键的一个契机。
尽管盛大游戏仍有很多创新,比如免费游戏,比如游戏团队的孵化助推计划,等等,但这些赚钱的事,既无关个人的乐趣,也无关人生的梦想,陈天桥无心恋栈。很多境外上市公司之所以热衷于私有化,是为了回国圈“更傻的”钱,陈天桥的私有化却真的是为了完全退出。在这件事上,不少人完全看走了眼。
盛大曾经做过一个叫“盛大圈圈”的聊天工具,我公开说我看好这个产品,并认为它有机会在QQ之外开创一片天。陈天桥在内部曾如此鼓舞圈圈产品团队:洪波都看好你们,别让他失望。结果,成就一片天的是YY,而不是圈圈。我知道真正失望的不是我,而是陈天桥。而远走新加坡,一定是某个更大的失望的结果。
无论如何,我认识了那个人,并且有点佩服那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