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佳文：做不到就认怂不死撑

　　央视《青年中国说》节目里，余佳文公开承诺，“明年拿出一亿元给员工分红”。 图片来自网络

　　澎湃新闻记者 孙丹 实习生 徐敏

　　日前，“超级课程表”、广州超级周末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余佳文公开“认怂”，自称食言了“拿出一亿元给员工分红”的承诺。

　　这名90后CEO在央视《开讲啦》节目中，坦然面对奇虎360公司CEO周鸿祎指出的“虚伪”“不诚信”，并表示要开一场“余佳文认怂会”，还邀请周鸿祎“去90后公司实习一周，看这帮人如何工作”。

　　一言激起千层浪。无数板砖、口水砸向余佳文，他不得不关闭了微博评论功能，向澎湃新闻(www.thepaper.cn)坦言，“被骂成这样，没去自杀已经很好了。不过我也有点炒作的成分，自己也有责任。”

　　事情要追溯到2014年。在央视《青年中国说》节目里，余佳文公开承诺“明年拿出一亿元给员工分红”，并提到“超级课程表”的管理模式中有“员工工资自己开”、“上下班时间自己掌控”、“鼓励员工用打架解决问题”等，一时引发热议，被称为“90后霸道总裁”。不知是余佳文成就了“超级课程表”的名声，还是“超级课程表”给了余佳文“任性”的底气。

　　一年后，等来的不是承诺兑现，而以“认怂”收场，围观网民自然被惹怒。

　　2015年8月15日，余佳文发布长微博致歉：“我写这封信，是想诚心地向大家致歉。余佳文并不是不知道诚信的重要性，一切皆因我的年少无知。创业不易，炒作可耻!希望得到大家的原谅……我决定从我个人持有的股份里，拿出总额的百分之十，分给我的团队，作为对我‘一亿分红’食言的补偿和道歉，作为此次事件的惩罚和教训。”

　　当天，当澎湃新闻记者联系余佳文时，他多以“谢谢您”、“您的问题我一定回答”作为回复，并对采访邀请表示，“文章经常写不出我的原意，我说话又快又直，现在不敢了哈”，“电话采访很容易扭曲我原意”。

　　在十多天的反复沟通下，余佳文终于答应接受这次邮件采访。

　　在谈及与周鸿祎的“骂战”产生的影响时，余佳文直言，“现在大家死命抓着我骂，我先道歉，让大家这么生气肯定有我的问题……”“请理解一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年轻人被这么暴力的攻击吧。”

　　在采访中，他反复提到：“创业实在太辛苦了，有时候别太刻板，别太规规矩矩，我们要有一个玩的心态，但不是玩世不恭。”

　　1990年的余佳文出生于广东一个普通家庭，父母是卖猪肉的商贩。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谈到：“我爸妈是老实人，也没什么文化，不懂什么是创业。他们从小教我不能骗人，要懂得分享，踏实干活，好好读书，不好好读书就跟他们一样卖猪肉。”

　　也许，正是应了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。余佳文从高一开始写程序，因“零花钱不够用”，一个人建了个名叫“寻伊”的社交网站，类似于针对高中生群体的BBS。两年后，余佳文卖掉网站赚到人生第一桶金。

　　大一时，余佳文便和潘晓群等人组了团队，大三那年潘晓群做出课程表软件。“这让我产生了很多点子，所以拉着他们一起出来创业的。”于是，余佳文在大学毕业前创立了广州超级周末科技有限公司。

　　近年生活中，余佳文称自己是位修行者，选择素食，也不时会把佛法的一些理论运用到企业管理中。

　　他说，“真正的修行是在生活中。”这场浩劫般的争议，不知会给这位年轻的CEO带来怎样的修行体悟。

　　【对话】

　　谈质疑：承诺如果做不到，别为了面子死撑

　　澎湃新闻：在《开讲啦》节目中和周鸿祎吵架是不是真的?

　　余佳文：首先我和周鸿祎先生并没有吵架，我不知道为什么视频播出来标题就写着余佳文把周鸿祎气炸了。再说了，我胆子再大，也不会傻到在台上说一些话让自己招骂。因为节目中周总才是主角，我的话不可能全程播出，所以会导致一些误解，也被一些人过度炒作了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周鸿祎认为你“一个亿的利润分给员工的承诺”并未实现，是虚伪，你怎么看?

　　余佳文：节目上播出的内容并没有表达出我的原意，当然也有我个人表达能力方面的问题。

　　我的话分为几个意思，第一个意思是，我会努力做到实现更大的商业化，与我们的员工分享，他们太辛苦了。第二个意思是，做不到没什么可怕的，我们还年轻，做不到就认怂，继续努力，别把面子看得太重要。第三个意思是，创业实在太辛苦了，有时候别太刻板，别太规规矩矩，我们要有一个玩的心态，但不是玩世不恭。一方面给自己减压，一方面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很多不一样的创意，把工作当作自己的兴趣。

　　另外“一个亿分给员工”其实讲的是共享精神，我一直思考，员工为什么为你卖命?除非他把公司当作自己的，所以我们几个合伙人一直支持全员持股，我们把很多股份都分给了同事们(当然控制权在我们手里)。但是如果全部给现金，估计就算我肯，董事会也肯定不肯的，所以我原本就计划多拿了自己股份的10%分给员工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你如何理解诚信?

　　余佳文：做人一定要讲诚信，一个创业者如果不讲诚信，是不可能把一家企业做好的，也会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。

　　我只能说，我并不虚伪，我一直在努力，今年做不到，明年继续努力做到，但我绝不想去骗任何人说我做到了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为什么想到邀请周鸿祎“去90后公司实习一周”?

　　余佳文：我在节目现场，看到挺多小朋友很崇拜也很敬畏周总，有些一开口还会先拍几句马屁，我总觉得他们说话的调性一点都不像现在我所接触的年轻人。

　　我们公司内部一直提倡“玩出来的产品经理”，创业实在太辛苦了，有时候别太刻板，别太规规矩矩，我们要有一颗玩的心态，但不是玩世不恭。一方面给自己减压，另一方面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很多不一样的创意，把工作当作自己的兴趣。

　　有时候公司大了，大家开始有很多顾虑，反而脑子打不开。我希望周总来和我们公司的小朋友们玩，来认识一帮一点都不把他当偶像、明星的小朋友，这样才能真正打成一片。虽然他们有些还不是很成熟，但脑子特别活跃，每天都能产生很多好玩的主意，他们肯定会给周总“安利”很多新产品，提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建议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平时和投资人如何相处，会吵架吗?

　　余佳文：我说话比较直来直去，大家有时有点过度解读这些词汇，吵吵架只是一个说辞，我不会因为周总是前辈，就一定认为他讲的就是对的，所以会有争论的过程。好的想法不都是在争论中产生的吗?但这不代表我不尊重前辈们，他们有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学习。

　　在我们公司其实很少分对错，我今晚刚和产品经理大吵了一架，就为了最近发布新版本里的一个功能。

　　《金刚经》有句话叫，无有定法。也就是说，没有哪一种讨论方式一定是对的，但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，这就够了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有网友质疑“超级课程表数据造假”?

　　余佳文：我的投资人和客户不是傻子，如果我们数据造假，也不会拿到他们的投资，也不会有客户愿意和我们合作，时间会证明一切吧。目前超级课程表还是中国校园第一应用，毕竟我们比很多做校园产品的公司早起步了几年，但是竞争是公平的，未来还能不能做到第一，就得看我们团队的本事了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在这次《开讲啦》节目之后，面对媒体，你变得谨慎了?

　　余佳文：我在节目中说了一句“公司是玩出来的”，这句话真实的含义是有时候别太刻板，别太规规矩矩，有一个玩的心态，但不是玩世不恭。

　　但一播出了就变味了，我做不到《维摩诘经》所讲的“辩才无碍”，没办法把话讲得让大部分人理解，所以情愿选择以后少说得了。说出来的话让别人不能充分理解，这可不仅仅是自己招骂这么简单，传播了不好的价值观，这才是最严重的。

　　谈创业：没有偶像情结，没想过成为谁

　　澎湃新闻：在开创高中生社交网站后，你真的赚到了“人生第一个100万”?

　　余佳文：网站是那时套了别人一个模板做出来玩的，结果好多人跑上来玩了，这让我意想不到。赚钱确实是赚到了，但不是一下子赚到的，也不是光靠网站赚到的。当时就觉得好玩刺激，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。

　　我很喜欢做生意，从高一就开始想赚钱，除了网站广告，还和老师一起开了补习班，自己暑假时还给很多同学上Photoshop培训课，那时的域名很便宜，cn域名也刚刚起来，也抢了好多个做域名交易，如果当年懂这些“米”的行情的话，自己早发家致富了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你最欣赏的创业者是谁?

　　余佳文：我没有什么偶像情结，相反觉得每个人都有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。没想过要成为谁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在你看来，90后的创业观念和70、80后的有什么不同?

　　余佳文：首先，我认为不应该给创业者们贴标签，每个人的创业观念多多少少会不一样，很多事情本身是没有对错可言的。我只能说，我们要努力践行那些帮助前辈企业家们成功的经验智慧，努力规避那些颠覆了无数富人名人的价值陷阱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你如何处理与上一代创业者、投资者之间的观念不同?

　　余佳文：其实挺多人不理解我的，也看不透我，甚至连我的员工有时候也看不懂我。我从小就特别好学，喜欢看书，甚至连最难啃的《周易》和《金刚经》，我都背得滚瓜烂熟。为了学投资，我还看了一大堆金融领域的书，甚至因此开始做投资，投了好几个天使项目。此外，我还弹得一手好琴。因为接触的东西多，所以脑子转得特别快，这会导致我多多少少有点自负，有时候不太愿意去解释太多，因此这样反而加深别人对我的不理解。

　　谈自己：不给自己下定义，该怎样怎样

　　澎湃新闻：信佛对你的生活产生哪些影响?

　　余佳文：我是个修行者，自己也选择素食。小时候觉得修佛就是天天躲寺庙里，不用干活了。后来修行了才明白，佛学讲的是真实修，才明白真正的修行是在生活中，要努力干活，为社会创造价值，磨出一颗如如不动的心。也懂得福德无自性，身边朋友需要帮忙的，我能帮则帮，也不再像别人一样整天求神拜佛，懂得要靠自己。

　　《心经》第一句话“观自在菩萨”，其实已经把整个佛学讲完了，我们不要老是向外求，要懂得向内求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你如何定义自己?

　　余佳文：“霸道总裁”、“奇葩”、“口出狂言”都是别人给我贴的标签，我很少给自己下定义，嘴上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“吃饭，睡觉”。

　　该怎样怎样，给自己下定义后，活得会很累，也会活出天花板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为什么在节目中提到“不称呼自己是90后，称自己是年轻人”?

　　余佳文：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90后骂我，我从来都没有代表过他们，都是别人给我贴的标签。我一直觉得年龄会老，但心态和思想不会老，人可以越活越年轻。所以，我喜欢称呼自己是年轻人，我希望自己一直有颗年轻的心。

　　澎湃新闻：90后在你看来是什么样子?

　　余佳文：我不评价90后，我也反对贴标签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。